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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-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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怔,随即便听司珹开口。隔天便落了雨,衍都城内阴沉朦胧,阁楼沉寂在暗色里,海棠花的瓣与蕊也垂下来了。

    城内潇潇风雨声,大理寺院内却热火朝天,一众仆役官员忙得脚不沾地,宋朝晖坐在桌案前,对着昨夜庞少卿亲自递到他署房内的密诏发愁。

    “陛下要大理寺探查肃远王府,”宋朝晖看向司珹,叹了口气,“可这事儿根本无从下手啊。折玉,此事你能不能私下同世子先”

    “山芋要是不够烫手,怎么能被丢到大人你这里来?”司珹叩上窗,就将雨声都阻隔在外头。

    他回首,坦然道:“这事儿我也开不了口。”

    宋朝晖深吸一口气,将卷宗翻得哗哗响。季邈偏头,避过枝稍梅间雪。他怀中自李十一处得来的锦囊随动作落出点穗带,被季邈妥帖地收好,放在靠近心口的地方。

    二人心照不宣,打马往院里去。

    到时已近巳时三刻,两个人都没有要用午膳的意思,索性直接去了司珹寝室的书房。窗户微微支起,只留出条透气的小缝,司珹啜着茶看季邈拆信,天光正落在他后颈,拓开一片柔软的芒。

    司珹注视着季邈,捏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用了力。他分明能够想象那信上大致是怎样关怀的话语,却也跟随季邈一起紧张起来——前世直至外祖去世前,他都尚未能同对方联络哪怕只言片语。

    司珹人生前二十年对于外祖浅薄的认知,不过是诘问无果后一遍遍的徘徊、一次次的怅然。

    如今他真的做到了,让此世季邈与宿州温氏的命运提前交织,合该是喜悦的,可他却欢欣不起来,反倒心脏酸楚、喉间哽塞。

    茶已经饮尽了,司珹却还没放下杯盏。他在怔然里,被纸页轻微的哗响声唤回了神。

    “将军已经看完了么,”司珹尽量保持着镇静,问,“信里怎么说?”

    出乎他意料的,季邈停顿片刻,竟直接将信笺推了过来。司珹诧然地瞧着那信,说:“这可是将军的家书,我如何”

    “你曾说自己蒙受我母亲恩惠。”季邈说,“外祖信中多处提及母亲,字字情真意切。他这些年中一直试图同我取得联系,却从来未有回音。此前若没有你,我至今无从得知。”

    “你牵挂母亲,她若泉下有知,定会有所慰藉。”季邈将信又前推一点,垂眸中道,“我与外祖,自然也不应心怀芥蒂。”

    薄而白的一张纸摊在桌上,瞧着那样轻,小风就可以吹走它。司珹拿起来时却觉得如重千钧,他目光垂下去,敢又不敢地落到信上。

    “吾孙如晤,吾今终得以此书与汝互诉。吾初作信书时,汝尚为襁褓婴孩;汝得见信书时,吾女已埋骨近二十载。

    “吾得汝信,慰喜而泣。提笔作此信时,几度泪下而不能墨,悲恸而不能书,又恐汝盼望,吾心不忍,终以痛言之。

    “吾女离家尚年少,其幼时植一梅,现已满庭幽香。疏梅月影迷人眼,吾见之即思,思之则恸。遂聊赠新梅三朵,望汝慰藉于灵堂。

    “汝乃吾女骨中骨,肉中肉,必然肖似。吾今已致仕还乡,汝若思之念之,可时时归矣。”

    司珹捏着信,骨节已经泛白。季邈想说话,却也一字难言。

    倏忽有风入堂,梅香沁鼻,那信也颤得像蝶,蹁跹欲飞一般,引二人视线过窗迭云,遥遥望入晴日远空。

    “大人须得找个别的由头,将调查真实目的掩盖过去。”司珹走近一点,问,“眼下有什么案子能用么?”

    “我正看着,”宋朝晖说,“可是送到我这里来的都是些未破获的陈年旧案,要么缺少线索,要么嫌犯早就不知所踪。且不说无一桩能和肃远王府沾边,老案子翻出来骤然上门,也实在太牵强。”

    他话刚落,署门骤然被撞开,大理寺右寺正乌修祺满身雨水地跑进来,官袍已经湿透了。

    “宋寺丞!”乌修祺面上堆笑,殷切道,“大人眼下可忙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这里卷宗少,比不得其他同僚,”宋朝晖神色自若,问,“不知乌寺正此番前来”

    “那实在太好不过了!”乌修祺登时喜上眉梢,掏出怀中藏着的卷宗,迅速道,“昨天夜里连安大街的采青阁外又出了命案。死者是京中裴家的小少爷,这位的爹乃是朝中工部左侍郎啊!”

    “可他死得实在不光彩,人被扒光了衣裳,赤身裸|体地躺在街沟里,后背全被人拆开了,脏腑也流得满地都是啊。啧啧啧,那惨状,吓得鸨母又当场晕了过去。”

    司珹捕捉到字眼,问:“又?”

    “是啊!”乌修祺说,“半月以来,这已经是采青阁发生的第四起凶案了!死者均为十五至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,死状凄惨,割喉放血、扒皮抽骨的俱有,手段之残忍娴熟,仅凭一己之力很难完成,此前商讨后,我们认为应当起码有两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可此前的死者都是阁中妓子,昨夜死的这位却着实有头有脸。”

    “按理说太子丧期内,青楼玩乐也得暂停,采青阁不可对外营业。”宋朝晖问,“那么这位裴小公子”

    “秘密入阁,以图淫乐。”乌修祺说,“教坊司已罚了银子,后面涉案的鸨母也得抓来。可眼下除却裴大人的爱子惨死外,凶手也还逍遥法外。如今甚至敢对世族官家子下手,放任他们在京中四处流窜,可不得人心惶惶嘛!”

    在乌修祺的唉声叹气间,司珹与宋朝晖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“乌大人。”宋朝晖起身前倾接过卷宗,说,“这个案子,我接了。”

    “兄长,发什么呆呢?”司珹声音含笑,那颗枇杷被他捏在手心,指腹又蹭了蹭果皮。

    季邈神色幽微。“哎呀哎呀,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。”李十一拍拍手,“瞧我这嘴,公子你想问什么?”

    “泸水镇河运如何?”司珹看着他,“船工水手应属漕军,部分地方也当做军户进行管理,不可无故脱离原籍。泸水镇中,这部分户籍怎么算?”

    “泸水镇河道纵横密布,家家户户傍水而生,出行也常常划小舟。”李十一想了想,“至于当地漕军户籍我离开家时才六岁,实在记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温家侍卫中,派一人往泸水镇。”司珹说,“再留二人在蓬州长赫,盯紧薛听松动向,时时汇报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李十一问,“公子,长赫城不是封锁了么,我们接下来要往哪儿去?”

    司珹冷声道:“衍都。”

    无论太子是否真的已经死于爆炸,眼下手脚既到了县衙,他便只能是个死人了。

    断手断脚者就算还能活,人也没法再看。九五至尊残疾至此,连基本自理都成问题,又遑论处理政务?只好毫无尊严地活在深宫中。

    依百年祖训礼教,若还有其他皇嗣,季琰便决计不可能再登上皇位。

    退一步来讲,巡南府地方官连残肢真相都不会让长治帝知道。这位帝王平生最在乎体面,连拖着病躯上朝、让臣民瞧见憔悴尚且不愿意。让他知道儿子这般惨状,又让他知道精心培养的嫡长子再做不了帝王,急血攻心之下,气绝身亡都有可能。

    倒不如干脆就报太子已死,爆炸之下尸骨无存,反倒避免许多麻烦事。长治帝痛则痛矣,可总能为太子和自己保有最后一点体面,留着最后一丝怀念,再慢慢将目光转向小儿子季朗。

    届时找个替罪羊,或者干脆上下统一口径咬死是意外,长赫诸官员再脱袍卸帽请罪,或许保不住自己,却总不至于祸及家人。

    人性之前,一国储君同四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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