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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蝎小说www.moxiexs.com提供的《飞鸿祚雪》30-40(第7/18页)
流民也许并无区别。天潢贵胄原来也会死,也会在死后被榨干最后的用处,成为维系盛世清明的一块遮羞布。
无论如何,案子定性后,长赫便会解封。消息传到衍都,皇亲国戚、世家大族,均得入京奔丧。
果不其然三日后,长赫城城门开,继而满城缟素、哀声绕梁。巡南府总督李含山协一众蓬州大员脱袍跪拜入京,负罪请辞。
衍都大雨瓢泼,云层重重压迭,抑制不住暖阁内外啜泣。
长治帝季明望年已四十五,得此噩耗,竟生生吐了血,晕迷榻上两日不醒。司礼监掌印太监荣慧伺候着给季明望擦身,临到退出暖阁时,额角全是汗珠。
“老祖宗,”立刻有小太监围过来,以帕为其拭汗,说,“您日夜不离身地服侍皇上,自个儿倒快要累趴下了。”
“万岁爷得此噩耗重病不起,我随身侍奉也是理所应当。”荣慧眯眼望着阴沉浓云,在浓重雨水气息间,忽然向小太监招了招手。
小太监立刻弯腰前凑,附耳至他嘴边。分明无从相认,竟也能让他波澜至此。
这瞬间竟然如坠云雾——十九岁的司珹未曾见过的至亲,时隔一世,二十五岁的司珹终于见到了。外祖鬓已霜白,行在阶上,被风与絮相簇拥,司珹终于被连明城的春风彻底浸透,他连忙迎上去,拜首道。
“阁老言重。将军为吾主,为其奔走,乃是我分内之事。”
司珹眼睛红,声音也有些哑,于是慌忙咳道:“风大,方才柳絮迷了眼,让阁老见笑。”
他头埋得更低了,人拜得深,可是不过下一霎那,抱拱的双手就被温泓托住。
掌心粗糙,却宽大温厚,叫司珹再度愣了神。
“我如今已致仕,算不得朝中阁臣了。”温泓说,“何必如此客气?折玉,外头凉,咱们进屋说。”
温府中堂同记忆中无甚区别,只是同他谈心的人由舅舅变作了外祖。李十一领钱暂离,回了客栈。温泓也依旧差人布了满满一桌菜,要为司珹接风洗尘。
“听小邈说,你早年间,曾受过澜妹恩惠。”温泓顿了顿,说,“女儿亦称幺妹,这是我们宿州人的叫法。折玉,你别见怪。”
司珹轻轻摇头,只说:“我知道的。”
温泓同他坐得近,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好几遭,再开口时语气欣然:“你生得这样白净,我第一眼便觉得莫名亲切。眼下细细看过,你竟生得同澜妹有几分相似呐。”
司珹略微侧目,只一眼,他就又将视线收回来,不敢再多对视片刻。他捏着箸,皮与骨俱绷紧,几息后方才说。
“将军生母于我而言,恩同再造。若能有一分像她,也是折玉高攀。”
“像,还真是像。”温泓有些沙哑地说,“尤其是眼睛,澜妹也生了这么一双灵动的眼。我那外孙自小没了母亲,如今有你作陪,全心待他,实乃小邈之幸啊。”
“温老抬爱。”司珹轻缓道,“从前我在将军身侧,便常听他提起您与母亲。将军一直敬母爱母,不时往祠堂留宿整夜,也从未改过口,唤他人作母亲。”
“小邈性格倔,这点也像极了我的澜妹。”温泓叹了声,“他是好孩子,这些年里受了苦,却没一处说理去!我们牵挂他,可怎么也联系不上,说到底,还是我无能啊。”
他白发苍苍,声音沙哑,话未尽,眼中已浮了泪花。
“澜妹若泉下有知,定然也会怪罪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。”
“温老怎能这样想?”司珹咬了下舌尖,尽量平静道,“若非刻意阻拦,这些年里绝不应如是。幸而眼下将军已经认清,他托我来连明城,正是为了共商大事。”
“前几天小邈飞鸽传信一封,已向我说明大致情形。”温泓冷声道,“那瑾州李氏好大的胆子!暗联通外、豢养私兵,乃至赵解元案,分明意在谋反!三日前太子到蓬州长赫城后,我已派人暗中随行,及时传报。”
他顿一顿,又说:“好孩子,你想做小邈的谋士,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。你不清楚当今朝中情形,我说与你听。”
“我于年前入秋时致仕,方才归家半年。如今朝堂中,乃是楼、方二家分据。内阁首辅方沛文重用世家、排斥任用新党,以致科举新政滞阻,可惜衍都方家扎根多年,早已没法轻易拔除。”
司珹微微前倾,配合道:“太子此次南下蓬州,却表现出亲近新党的样子。”
“那不过是世人所见所听。”温泓说,“我任内阁阁臣二十年,对这位储君再熟悉不过。折玉,你可知他是何出身么?”
司珹颔首,道:“太子生母楼衔月为怀州楼氏女,当今内阁次辅楼怀瑾是其亲舅。”
“不错。”温泓点点头,继续讲下去。窗外隐约传来鹧鸪的呜咽,这样安静的雪夜,会将所有动静都放得格外大。
司珹说:“今夜我可是小将军的枕边人。”
他将每个字都咬得缱绻极了。
他又问:“陪我聊聊天也不行?”
“云野,你好狠的心啊。”司珹说这话的期间,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都散下来了,他一手把着季邈的腕骨,一手伸长去捞屏风上搭着的帕子,忽的被季邈一把攥住了。
季邈眸色深幽地看着他,说:“那晚是你说的,我们不过两条败犬,一同拴在这煊都。”
“关在一块儿而已,你算我哪门子的枕边人?”
“原来因着这个生我的气呢,”司珹望着他,整个人都贴近许久,蓦然蒸腾开来的热汽叫季邈本能地退后一步,司珹瞧着他窘迫的神色,说,“云野,长夜漫漫,别总给自己找不快活。”
司珹借着他的身位轻轻一探,手上便够着了那块帕子,他颇为恳切道:“这样吧,今夜你想知道什么,都可以问,我一定知无不言。”
季邈一个字都不愿信。
这人张口就来的本事他早见识过多次了,此刻忽然来这么一出,与其信他良心发现,倒不如信他恶上心头,又要将自己逗上一逗。
跟他说话委实太累了。
季邈憋着点羞恼,他松开司珹的手腕,垂着眸盯住自己脚尖,说:“夜深了,擦干净早些休息。”
司珹啧了声:“你这人好生奇怪,不愿说时你硬要问,愿说时你倒不乐意了。”
司珹似笑非笑瞧着他:“云野,你比司涟还难伺候。如此看来,你俩还真算天造地设。”
季邈哪儿听得了这话,从司珹手里一把扯过帕子,盖在他脑门上,羞赧道:“擦你的头发!”
司珹的笑声从帕子下面传来,稍有些闷,季邈再待不下去,转身就往床榻上去。
“躲什么?”司珹擦着头发,晃晃悠悠地跟过来,“就这么一间破屋子,你逃得了么?”
季邈回头看他,那帕子垂了一半,好巧不巧,正遮住司珹右眼下小痣。
房间外是岑寂白雪覆盖着的天地,房间里蒸腾着温泉水的热气,下午时候喝多的酒后知后觉地起了意,季邈眼前好似也支上块半透的围屏了,眼前之人他实在瞧不真切,美人隔屏风,半遮半掩的才最是风情无限。
烛光也缭绕在这房间里,燃着一线幽微的烟,不知隐入了何处。
这样的夜晚,原本最适合浮生偷闲、共赴春宵。
司珹见他看,倒是坦坦荡荡地朝他努努下巴,问:“你睡里面还是外”
这话没能问完,司珹忽的住了嘴。
——几滴血顺着季邈的下颌滴下来,落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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