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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蝎小说www.moxiexs.com提供的《飞鸿祚雪》40-50(第6/20页)
“可不是么,当年归来的司家三子中,惟那可恶的司二毫发无损,”张兆冷哼一声,将怀中舞姬一把推开,复又饮下一杯酒,含糊道,“真要计较起来,他司二还能好端端活到现在?不过是当今圣上宅心仁厚,惦记司老将军劳苦功高,不忍叫其子嗣过分凋敝。”
张兆不屑道:“岂料这司二终究烂泥扶不上墙,并无半分赤子之心,反倒常常胡作非为,将抚南侯府一众事务尽数压在其胞弟司涟身上,在宁州惹出不少事端来。”
司珹似是低低笑了一声,这翘起的诡异唇角被裙袖纷飞的舞女挡了去,却被少年将军尽收眼底。
季邈面上隐有愠色。
“的确如此,可我在宁州时却听闻,当年三子归来一事并不简单。”司珹别有深意地卖了个关子,“事变当夜,司老将军尸体被南疆人一同掳走,一直未曾被救回。直至半月之后,将军头颅方才高悬于翎城城门之上。仅仅次日,司家三子便被尽数放归宁城。”
司珹轻笑一声,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件同他毫无关系的尘年异闻:“直至一月后,老将军的头颅才由司二取回——听闻这是他同翎城驻守将领猜枚,赢回的赌注。”
拿自己父亲的头颅当做赌注。
王开济揩了把额间冷汗,心跳如鼓,连忙补上一句:“这、这手段虽混账了些,最终能使司老将军魂归故里,总是好的……”
季邈听了半晌,冷不丁开口问:“那司珹的赌注呢?是什么?”
司珹隔着帷幕看向他,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,说出的话却叫季邈浑身都骤然绷紧了。
“自然是其胞弟——抚南侯司涟的项上人头。”
席间一时骇然,琴声却猛地攀升至顶点,这调子激昂诡异,瞬息万变,惊得一众舞女不知如何再跳,纷纷跪倒在地,惶惶发抖。
“够了!”
——琴声戛然而止。
季邈猝然吐出这两个字,满脸漠然地起身拜别:“我府中有急事,今日便到此为止吧。”
他径自往门外走去,行至司珹身侧时稍微停留,司珹并未抬头,也知季邈正细细打量着他。
却不知季邈看的是他抚在琴上的一双手。
季邈眼见着这双修长手指拨弄琴弦,这琴音同他十年前在宁州听到的有八分相似,却远不及那时听见的那般清越宁和。
司珹右眼下的小痣,他于十年前惊鸿一遇时,亦不曾在司涟面上见过。
一珹一涟,一躁一静,一黑一白,一恶一善,仿佛都囚在这小痣里了。
却偏偏是
一对双生子。
他这几日,常常因着这张过分相似的脸对司珹一再心软,眼下却一刻也不愿再看见了。
季邈移开目光,清了清因愤怒而发紧的嗓子,终究没在大庭广众下掀了司珹的皮。
少年将军讥讽道:“几年未见,阁下还是这般秉性,云野自愧不如。”
“不过阁下倒同席上各位情投意合,”他面上不虞,回头扫过席间众人,终究扯出半个笑来,“诸位继续,玩儿得尽兴。”
语罢,他大刀阔斧朝外走去,无人再敢阻拦。
司珹的声音从他身后轻轻传来,含着点却之不恭的笑意。
“季将军,来日再会。”
他捱过这阵儿,终于轻声道:“去取冠帽来吧。”
季邈登时起身,司珹的手却还没收回去,他保持这个微微前倾、承肘在桌的姿势,像是短暂沉入了湖水中。前倾之中衣裳上襟便稍稍显得松,有什么润泽的东西探出一点来,季邈认出了那是玉簪的尾巴。
他离开的脚步停顿了。
随即,趁着司珹仍有些茫怔,他毫不犹豫地勾手一取,直至那白玉簪花切实握在手心时,季邈方才的惊疑彻底被落实了。
他同骤然起身的司珹对上眼,前者倾身后者站直,倒刚好将二人拉至平视,就连呼吸也快缠到一起。在这样近的距离下,季邈微微眯起眼,审视着司珹的惊恼。
司珹还想要夺,可手刚伸过去,五指便被抻开了,季邈的手强硬地扣住他的,对方这样用劲,司珹指间登时又痛又涨。
在不容抗拒的力量下,他听见季邈开口,热气全呵在他耳垂脖颈间。
“折玉怀里,怎么会藏着我母亲的簪子呢?”
第 44 章 冠礼
司珹闭了闭眼,说:“你捏痛我了。”
季邈随着这话往二人相扣的十指看,司珹五指被迫抻开,根根夹得紧。指缝相贴处的皮肉透了红,羊脂玉沁血似的,瞧着好可怜,季邈下意识就要松手。
不。
可怜只是这人转移话题的惯用手段,他险些又着了司珹的道——季邈悟到了这一层,转回脸看他长垂的眼睫,只微微卸了劲儿,依旧固定着人。
他说:“头抬起来。”
“我困了,”司珹声音又低又轻,“我在雨水里泡了一整天,大理寺采青阁来回跑趟,那尸体开膛破肚地摊在地上。将军,我从没上过战场,我好怕。”
“你怕?”季邈简直快被气笑了,他说,“这话你自己信么?当初在阳寂你怎么审的人,我可都还记得清楚。”
季邈房内烛火灭了大半,夜已经深了,他下午没吃什么东西,奇宏便推门进来送宵夜,是后厨煮好的羊肉汤,雪白的汤里,葱姜胡椒等料均放得很足,一口入肚,醇香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里,思绪便被拉回了北境边陲的青州。
青州的天空似乎总是压抑着低沉的铅云,白鼎山连着苍岭,山顶积雪终年不化。海东青舒展长翅,自山间盘旋至莫格河滩,那里是疾的家,也是他的。
驱马天雨雪,军行入高山。[1]
镇北军军营中此刻应燃着篝火,所幸眼下战事暂歇,将士们大抵能睡个饱觉。
可不知高悬明月之下,大哥的伤究竟如何了?
奇宏见他在室内也并未脱下大氅,汤又喝得这样急,寻思自家将军许是有些冷,便兀自搬了小炭盆来,想将桌上散落的笔墨纸砚暂且挪挪地方。
“别动,”季邈喝着汤,眼神示意奇宏把手里东西放下,说,“我还有用。”
奇宏将手里拿着的一支狼毫放回原处,想了想,问:“这么晚了,主子可是有什么要信须向侯爷传递?”
他自告奋勇地开始磨墨,便要铺纸捉笔去蘸,季邈仰头灌完剩下的肉汤,“砰”一声搁了碗,有点着急地说:“喝完了,你收拾东西出去吧,早些歇息。”
奇宏“哦”一声,搁笔端盘出去了,他总觉得有点古怪,具体却也说不上来,嘟嘟囔囔地回头瞥了眼,只隔着窗瞥见微微埋首的半身剪影,像是伏案看着什么东西。
今夜委实太过冷寂,奇宏一缩脖子,快步离开了。
房内,季邈正捏着那支狼毫,笔杆转动之间,露出末尾处一个小小的“涟”字来。
这是他方才俯身捞司珹的狐裘时捡到的,鬼使神差般揣进怀里,临了回房,方才借着光看清了刻字。
这应是司涟的东西。
司涟,司涟。
他的心上人远在千里之外,已有十年未曾得见,如若再度重逢,对方是否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脸?
十年之前,乃是隆安帝十七年。
七月流火之际,朔北十二部联合来犯,烽火台上狼烟盘旋数月,黑云压城,难窥天日。
老镇北候季振秋率兵抵御一月有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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